叶檀:张一鸣从双面英雄变成双面狗熊？

[叶檀股市分析]张一鸣从双面英雄变成双面狗熊？
字节跳动的张一鸣被推上风口浪尖，有多少人怼他跪太快，就有多少人说张一鸣不容易。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弹性急剧下降，国际化成为奢望。这本不是一个企业家该去承受的。
原本，张一鸣在中美两国都应该受到尊崇。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业草根英雄，全球最受欢迎的APP创设者，国际化的憧憬者。客观的美国人也这么看。《观察者网》转发了《大西洋》月刊记者迈克尔·舒曼的采访手记，专门提到：
按照美国人的说法，美国一直英雄不问出处，欢迎甚至珍视企业家精神和企业家的勇气和才气。
你可能会认为，从华盛顿到华尔街，张一鸣都会被奉为中美两国最优秀人物的化身，是中美合作所造就的成功人物。现在，情况刚好相反，透过这面多棱镜，张和TikTok所展现的不是美国对中国做对了什么，而是做错了什么。张一鸣做什么都是错的，而且，在中美两国都是错的。因为，他坚持的国际化不被国际认可。真是悲剧。
美国公开打压TikTok后，张一鸣发出两封信，被国人骂惨，内外交困。在豆瓣上，我看了一个帖子《张一鸣是个怎样的人决定了此次五小时快速下跪》，有人刻薄的回复称，张一鸣已经成为一个时间单位了。没有骨气也不应该跪这么快啊，这种大公司难道不应该是场面话先应付几句，拖个几天看看各方面形势再做定夺？感觉不像是没骨气，是张一鸣和美国政府提前串通好了。之前看过关于为什么美国人端盘子都比我们国家白领的工资高的讨论和分析，实际上这件事上对中国整个群体的利益伤害极大，说张是叛国都不为过。有点骨气就不卖，直接撤出美国市场。而且你一互联网企业，大不了就是服务器不放美国呗，难道美国政府还能专门来给TikTok设个墙，那我们真又见证历史了。这种人心里早就跪了，跪久了想站也站不起来了。是香蕉就是香蕉，香蕉永远变不成橘子橙子。看看，张一鸣遭遇的是什么样的口水。这种口水是可以杀人的。在美国同样如此，不管TikTok怎么做，怎么透明，在目前状态下，都不会受到美国政客的信任。此时，如果张一鸣不让步，多年成果将付之东流；如果让步，不知道特朗普会开出什么样的价码。最终，TikTok拱手让人，而这家公司所具备的成功基因、高效基因，也将失去。张一鸣所面临的压力，说明国际化企业所面临的压力前所未有，而民粹一定是双向的，美国好不到哪里去。这些企业家无法讨好双方，在最坏的情况下，把双方都得罪了。
TikTok遭遇这档子事前，跟美国的周旋早就开始。根据《晚点》报道，从2019年年初到2020年3月，字节跳动一共雇用了五家游说公司的27名说客游说华盛顿，其中一家是比尔·盖茨的老爸创建的。过去两个季度，字节跳动在美国动用的游说资金高达80万美元。这不算高，估计字节乍遇到这样的事，也是懵的。大公司都有游说费用，美国国内企业的费用高得要命。2019年1月23日，Bianews消息，谷歌2018年游说美国政府的费用是2120万美元，创下新高，超过了2012年最高点1822万美元。而2017年的游说总费用为1804万美元。同一年，Facebook的游说费用是1262万美元，2017年是1151万美元。微软花了952万美元，高于2017年的850万美元。从垄断到监管，都需要游说。
说客没有给字节跳动一个好结果。他们没能改变美众议院禁止运输安全管理局员工安装TikTok的法案，也没能让美国政客认可自己的国际身份。我们不可能设想，一家国际企业的大方案，能够在5个小时内决定。这简直是玩笑，但字节显然没有预料，一家UGC短视频企业，居然这么快面临如此巨大的压力。游说失败，压力山大。8月3日，张一鸣发表全员信，这封全员信相当于公开承认陷入泥潭，一方面是向社会解释，一方面是给员工鼓劲。同时，这封信再次印证，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他都希望成为国际企业家，而不是只在一个地方发光发热。张一鸣提出，与美方周旋近一年。信中说，近一年来，我们一直在积极配合CFIUS对我们2017年底收购musical.ly的项目进行的调查。尽管我们一再强调自己是一家私营企业，并且愿意采取更多的技术方案来消除顾虑，但CFIUS还是认定字节跳动必须出售TikTok美国业务。张一鸣明确表示，我们不认同这个决定，因为一直以来我们都坚持确保用户数据安全、平台中立性和透明度。考虑到当前的大环境，我们也必须面对CFIUS的决定和美国总统的行政命令，同时不放弃探索任何可能性。我们尝试与一家科技公司就合作方案做初步讨论，形成方案以确保TikTok能继续服务美国用户。上面这段话里，张一鸣认为，来自美方的压力暂时是无解的，只能先保全主体，确保TikTok的生存。有人替TikTok解释，为什么微软是最好的选择。在当下美国所有的互联网巨头中，微软是与中国关系最好的那一位；微软现有的产品线中，不存在像TikTok这样的短视频APP；微软与Facebook、亚马逊、苹果、谷歌等美国互联网巨头不同，它并没有深陷反垄断调查的泥泞之中。TikTok选择微软，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最新消息是，推特也加入了购买者的队伍。不过，所谓的500亿美元，未必能够成功，特朗普通过打压手段，疯狂压价。张一鸣的另一封信，掀起狂澜。这封信标题是《不要在意短期损誉，耐心做好正确的事》，里面提到太多这样的字眼：中国的同事、中国人创立的公司、中国团队。这些字眼非常扎人，成功激起了更多的不满。
有人发帖子比较了华为和Tiktok：从企业性质来说，人华为从股权结构、管理层构成、主要资产归属地、员工构成来看怎么说都绝对是一家中国企业。TikTok呢？人家可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中国企业，而是高大上的“国际企业”。Tiktok的主要投资人、高管、服务器可都在美国，中国方面贸然出手容易落人口实，以目前中国在国际实力和舆论场的地位不可能这么快跳出来直接保护它。沈逸说，想保你也是需要反应时间的，要开会讨论的，结果字节跳动直接就跪了，让人家怎么保你？张一鸣做社交如此成功，我一直认为，他是个成功的企业家，也是个心理学大师。这次发信，他不可能不知道在风口浪尖意味着什么，但他不能不说，并且，张一鸣明确，他口里所说，大概是他心里所想所能达到的最温柔的表达方式。此时此刻，张一鸣怎么说都是错，尤其是在一心想成为国际公司的底色不变的情况下。因为，现在在美国政客眼里，中国企业就是原罪，中国企业还能做得好更是大罪。
打造国际企业，没有错。关键是，时机不对。从张一鸣一直以来的言论看，他一直主张格局大，一直希望生活在开放的背景中。即使眼下国际化遭遇如此巨大的挑战，他还在战斗。7月初有消息称，字节跳动计划调整TikTok的公司结构，考虑将TikTok的总部设在海外，或者成立新的管理委员会，以缓解美国政界对这项服务的担忧。目前，TikTok在海外最大的五个办事处分别位于洛杉矶、纽约、伦敦、都柏林和新加坡。最新的消息是，字节跳动将把TikTok总部从北京迁至伦敦。英国当地媒体称，英国政府目前为TikTok在伦敦设立总部开了“绿灯”。TikTok相关负责人表示，其的确在探讨在美国之外设立TikTok总部的可能性。TikTok宣布,将在爱尔兰建立首个欧洲数据中心，投资额为4.2亿欧元，欧洲用户的数据将储存在该数据中心。新数据中心预计将于2022年初投入运营。风传于江湖的消息，全都透露出一点，TikTok为保住国际生存权所做的巨大努力。
非常血腥。TikTok可能面临生存难题，这个残酷的市场并不会因为你没做错而原谅你，反而会在你下井时一人投下一块石头，只要有猪肉可分。TikTok在美国面临集体诉讼。NPR北京时间8月5日报道，多名美国青少年通过其父母正发起对TikTok的集体诉讼，他们声称TikTok未经同意窃取他们的面部特征、地点和紧密联系人，并将这些数据“偷偷地"传送给位于中国的服务器上。据原告的律师团队表示，他们聘请的技术团队通过研究TikTok数据传输路径，称TikTok将收集到的美国用户信息传输给与中国政府合作的第三方，“这些信息包括TikTok用户的精确地理位置、甚至还可能包括用户的心理及生理健康状况、宗教信仰及性取向”。你想国际化，人家想让你破产。这就是现实。
TikTok反击。太快让步，带来两大直接后果，出让价格被压，受到进一步的全方位挤压。橙子快爆了。这两大后果已经显现。知乎上有人说，接下来的走势就肯定不是卖东西拿钱走人那么简单了。最开始的时候，还一帮人说能卖500亿也不错，现在传出的报价可能在100到300亿。收购的费用肯定是要压下去的，米国中介费肯定是要收的。为了拉选票，用户集团起诉TikTok的赔偿肯定是要给的，还有罚款肯定是罚的。米国的亲儿子苹果因为iphone降速门被判赔偿了4亿美元，另一个亲儿子脸书因为隐私问题被罚款50亿美元。大家猜一下，软柿子TikTok会被判赔偿多少，罚款会罚多少？张一鸣很可能拿不到多少钱，最后还要倒贴钱。重要的是，保住国内市场。2020年7月，抖音和TikTok在全球AppStore和GooglePlay收入超过1.02亿美元，是去年7月的8.6倍，再次蝉联全球移动应用（非游戏）收入榜冠军。其中约89%来自国内抖音；美国市场排名第二，占6%。果然，进一步打压也跟随而来。当地时间8月6日，特朗普以“数据安全”为由签署了一项打压中企及其产品的行政命令，要求9月20日之前禁止美国个人和实体与短视频应用TikTok的母公司进行任何相关的交易，从9月20日起，美商务部将会检查相关交易进行情况。TikTok反抗了。TikTok母公司一位发言人日前表示，最快将于8月11日在加利福尼亚州南区联邦法院对美国政府提起诉讼，要求撤销特朗普签署的不合理封禁行政令。至于起诉特朗普和美国政府的依据，是违反美国宪法和逾越总统权力。这位发言人明确指出，特朗普签署的行政令并没有给TikTok任何回应的机会，因此其涉嫌违反了美国宪法，此外签署行政命令前美国政府极力渲染“国家安全”的理由纯属主观臆想，没有公开任何的事实基础和“证据”，而且美国中央情报局也证实了TikTok美国政客所谓的没有安全问题。
这是个陷阱，你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自证清白。张一鸣有足够的能力，但在政治上恐怕非常稚嫩，他如果坚持发以前这样的信，最终在美国被鱼肉，在国内被抛弃。无论如何，对有能力的企业家、合法的企业，我们有必要保持足够的尊重，对企业家的底线也要保持足够的尊重。我们可以愤怒，但承受压力、做出决策的，终归是企业家。他们必须为自己的决策负责，为员工、投资者负责，这个世界上，轻易做决策而不必为此负责的建议，不能听太多。落井下石的，更是等而下之。张一鸣遭受的是本不该遭受的政治压力，要知道，他本是商业英雄，现在，更不是狗熊。当然，如果张一鸣坚持产品的操守，坚持国际化，他总会扳回一局。如果张一鸣不想成为任正非，我们也不用奇怪，任正非牺牲得太多，成了英雄。所以，我把他签字的千疮百孔的飞机挂在墙上，他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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